Baby, can’t you see
I’m callin’
A guy like you
Should wear a warning
It’s dangerous
I’m fallin’
Ian推开剧院的正门，踏足黑暗之中。他伊始见不到光，迈出的每一步倒也不见得有多慎重，然后舞台上黯淡冰凉的光源进入到他的视野之中。
Mike还坐在白日排练用的木桌上，目视台侧的灯光。Ian一边打量着他一边走近，踩在剧院的红色地毯上有一股略微过时的人造纤维味。他转入中区，在平时永远买不到票的前排拣了个正中的位置安置了自己。Mike转头看着他。
“排练结束了，你来干什么。”
“门没锁，我便进来。”
“那他们早该锁上。”
Mike又把头转回去，下垂的双唇显得兴致缺缺，Ian估量着对方还活在剧本里，那眼神不像是活物的，却又匿没了独属于灵长类动物极深切的悲哀。
舞台的人又呆坐良久，兀地从桌上滑下转而来回循环着毫无目的地走动。Ian看那人在台上晃来晃去冷光灯下如同鬼魂，竟产生不真切的幻觉，只是他极快地抽身而出了，转又拾起平日的探询眼光。
他想了一下该用“Mike”还是那剧里人物的称呼，最后只说：
“你。”
“我。”Mike重复了一遍，他定睛看着Ian。
“你现在是谁，先生？”Ian问道。
Mike哑了许久，局促不安地站着，Ian倒是从未遇见过眼前这男人这样的境况，他向来嚣张不见收敛的，他想，可能是台词还是剧本使Mike生出局外人的错觉。
他对所谓存在主义毫无涉猎，也无进一步探求的意味。专业毕竟不对口的，而Mike才是那个略微联系了这两者的。他在布料粗糙的椅子里舒适地待着，又说：“Mike。”
Mike这才像聚焦了的看向他：“嗯。”
“Mike Shiner啰？”Ian带着笑又问了一遍。
Mike的调子自如了：“Ian Donnelly啰。”
他这会儿又徘徊起来，只是也复了几许慵雅，Ian道：“那你打算几时离开啊？”
Mike回道：“我高兴我就走，你老留在这里，我不大自在。”
“你在逐客？”
“我也不是主，要是主倒好了——看些什么？”
Ian没来得及思考，Mike偏头对后台大喊：“喂，试音。”
“看着还有你拉着一同废寝忘食的。”Ian侃道。
“你也乐在其中。”Mike的尾音被突然而至的乐声盖去了，大号的长音微妙地抓挠了人的耳窝。Ian听见歌词而噎了一阵子，但改变了原曲的风格倒还容易入耳。Mike是明目张胆，大骂了句脏，讽那调音师毫无品味，脚下却也无意地踩了康加鼓的节奏，Ian全看在眼里。
“你倒别那么口是心非，凭本事也跳一曲。”他进而煽风点火。
Mike斜着眼看他一秒，唇角兀地抹上些许不怀好意的笑：“您还真当这是脱衣舞俱乐部。”话音落下，他歪了歪头，伸手握住空气中不存在的舞伴，将Ian的目光拉近。
他的鞋跟轻松地在地板划圈，转而磨动着调整重心，Ian不由得收敛了笑，而Mike的目光染上了不属于他的欲色，不紧不慢地舔动薄唇。在若即若离的节奏下他的身子点着地，像被胡克束缚的蜷曲铁丝，弹跳时总如还没用尽全力似的。他迈出一步又收回，上半身倒是没什么建设性的动作，只是如同枝条一般被鼓风机吹得摇摇欲坠。
他的身子倒是柔韧得很，在向着那些空气仰倒时被稳稳地拖住，动作间脖颈的肌肉绷紧，拉出的弧度竟说不出地介于迷惑与优雅之间，Ian突然想着该在意外有些苍白的皮肤上掐住一双手好了，但Mike的目光又倏地凶狠了，逼他不得动弹。
百老汇演员又轻快地扭身将那空气揽过来，他脸上带着破败的笑容，像只负了伤自暴自弃的猎食者，可仍无人敢近他丝毫。Ian只放出自己的目光，毫不掩饰，兴味盎然。
“敢吗？”男人在划过地板时随意挑衅。
“交谊舞算了。”Ian鬼使神差，Mike抬手朝他勾了笃然烧起的温度，“任何时候都不要低估别人——我奉劝。”他一步步走近热源。
待Ian握住了他的小臂时Mike才意识到他该多么需要被触碰。Ian的手真正地使了力道了，明明该是学者的手掌心却刻着薄茧，从小臂一路滑落到手腕时总不免叫人一阵战栗。顷刻间他们的距离无限度地接近。
Mike被这一下搞得吃惊不少，他忍住推开对方的动作，维系挑衅的笑意，加入的脚步声起初凌乱了他的节奏，他懒于调整，但Ian也极快地迎合上来，单人舞与双人舞几无差别。
Ian的声音低微地和着旋律，倒是和管乐的声音有些许相像，他的步伐比Mike的更加审慎，却也稳当，倒真是染上圆舞曲的兴味，可在这扼人脖颈的音调下就是连教科书般的步调也显得放肆了，甚至比纯粹的放荡更为撩拨。Mike惊异于对方轻柔但不容置疑地带动着自己，前进与后退是分秒之间的事，Ian划定他挽着Mike转身的动作，而Mike亦步亦趋。
“你唇上的味道诱动着，我失速狂飙，一切宛若神经毒药，我蛰伏拜倒。”
“你催扯着我上瘾，我身置乐园，似溺毙深渊，而你不知你是那罪恶根源。”Mike不知什么意图地接续而上，Ian看着他的双眼到底是几分真相，他数不清。
“你图谋不轨。”他的声音失态地变调，他们之间是Ian近乎触到他鼻尖的距离。几百年他都不该在这样的距离里遇上对方。
Ian只看着他，不作声。
Mike便竭了力让自己看来满不在乎。他极快地拉尽与对方的步程，紧跟上去，他们从反射了冷光的枫木地板一端绕开层叠的道具，滑动到另一边。他反扣住Ian的手并且收紧，把自己手心的汗溶解到对方手里去。
Ian甚至没表露半分的微笑，他用眼神传达一切。Mike兀地恐慌，说到底谁是猎食者，他心里该没底数了。
在他来得及再次扶正面具之时Ian拉着他后退两步，手臂缩起。他结结实实地——如若那般表达——把自己送到Mike的大气层里，跟陨石坠落似的燃起热度。
Mike猛地打了寒颤，鸡皮疙瘩暂且不提，Ian的脑袋竟能那般贴在自己颈侧，但也只是轻微的碰触，倒还容了他反抗的余地。
可他太贪恋这点距离就是。
音乐仍在播放，他们却是全然地停下，便得以咀嚼那一分的危险抱拥——不，这连个抱拥也谈不及，顶多称之为“触摸”。
Mike却因着这长达半个世纪的触摸而松动了。
Ian的身体温暖宛若水上的阳光。
Fin.
18/07/05 凌晨
*阿梅希斯特：希腊神话神话中化为紫水晶的少女
*半夜想看他们互撩，就写了，试了一下新的文绉绉文风。